首 页 组织机构 母校新闻 信息动态 通知公告 服务校友 校友捐赠 《山大校友》 征稿启事 办事指南 领导信箱
  学府之光               
  您所在位置: 首页» 学府之光»
 

一生何求——访山西大学文学院景宏业先生

作者:王媛   发表日期:2012.1.24
 

 
                                                                
  横流的物欲赋予了盛世太多的浮华和诱惑,源于自然的性灵之物也似乎被日渐挤压进越来越小的生存空间里。在人们过多地关注那些呼风唤雨的人物的同时,我却被在极度的沉默中坚守这狭小天地中的人所折服:从容坚定的执着和自在忘我的投入。当岁月的犁杖在眉头留下印痕的时候,他,源自心灵深处的奇葩,便随着那一缕熟悉的芬芳悄悄盛开。  ——题记
  认识我的采访对象是在冬日里一个平平常常的下午,如往日一样,我们在喧闹中等待着古文老师的到来。两点十分左右,教室里进来一位陌生人,以一口运城方言告诉我们,我们的老师有事出差,这节课由他讲授。在新奇感驱使之下,大家马上静了下来。真是一位特别的老师!他几乎是用说书的方式和语气,为我们富于声色地讲述了辛弃疾跌宕起伏的一生。他讲的是方言,然而这并不影响他的讲课效果,反而在七分的刚劲中,平添了三分柔和的韵致。我至今仍记得他那从教室中踱出来的抑扬顿挫的音调:“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无人会,登临意……”
  似乎与他当时所讲的豪放词人辛弃疾有着某种默契,在他身上,有着一种潜在的气质,使他在儒雅之外,多了几分豁达,几分洒脱,几分大气,这让我一下子记住了这位老师,也就是本篇专访的主人公——景宏业。
  我非常高兴能有这个机会,在他家里,聆听他的声音,一起回顾他的人生步旅。
和他同年龄的人一样,在那段物质和文化极度贫乏的年代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少年时的梦总是斑斓多奇的,那时付诸的情也往往难以摇撼。大学期间他学的是中文,但在这之前的日子里,无线电一直是他的情所独钟。尽管当时仅有七年制初中的文化知识做基础,但在不断地拆拆卸卸﹑装装修修中,他日渐熟练地掌握了不少无线电知识和一些家用机械的修复技术。他先后组装过矿石收音机、晶体管多管机和超外差式收音机,大约从十七岁起,他就开始义务为乡亲们修理收音机了,直到他离家继续求学,始终未间断,默默地为乡亲们奉献着自己的这份光和热。
  “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他不时重复着这句话。仔细看上去,在他眉宇间不露声色的笃定中还掺杂着一种独有的自豪与自信。这份执着来自于对故乡的眷恋,也正是这不变的眷恋支持了他多年来对家乡无法割舍的深情。从义务修收音机开始,一直到1978年考上大学离开家乡,这几年时间只能算是他个人经历中的小小片段,可他却沉淀了一层真正的未加修饰的人生底色。或许可以这样说:一个人生活的色彩和基调是在年少时付出真情的生活基础上沉淀、演绎并最终成熟的……对于眷顾的家乡是痴情的,对于付出的执着是永恒的。这种痴情和执着决定了它未来的生活态度,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具有了更值的诠释的丰富内涵。
  1972年,景宏业有幸充当了一名民办教师。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表面上是七年制学校毕业,有个初中文凭,实际上只有小学五年级的文化水平。”他描述中的那种焦急和无奈,使我们再一次体会到了那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给他们那辈人所造成的难以弥补的损失。为了不误人子弟,也为了更深入钻研自己的无线电,他好多年都处在“恶补”的学习状态中。平时,他总是学习、工作到晚上一两点;节假日,偌大的校园只剩下他一个义务留守的人。他把时间卡得很紧,不允许一分一秒从指尖溜走。为了躲开假期里找他闲聊的人,他索性来个“黑白颠倒”,晚上通宵达旦的学习,白天再补充睡眠。在根本没有继续深造可能的绝望中,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先后自学完了文革前初、高中的大部分课程。终于,文革后高考的恢复带给了他新的希望,他也在用行动做着全部的努力。可面对方向的选择,他有过一次无奈的放弃。身为文学教授的父亲亲身体验过动乱年代文人原本不该承受的折磨,他始终都希望也支持儿子能够继续理科方向的学业。景宏业何尝不想把自己多年的爱好在以后求学的日子中变成更深入详尽的学习和研究啊,可他毕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初、高中教育,经过权衡,他走上一条新路——文学之路,一条等待他的更漫长的路。一个人的天性不会因为他所选择的道路而有所改变,执着的勇气没有在这里停歇,它载着一颗充满自信和希望的心再一次踏上征途。
  如果说古典文学是争奇斗艳的百花园,那唐宋诗词就是其中最惹眼的一朵。浓郁的芬芳,奇异的姿态,窈窕的舒展,不羁的奔放……景宏业如痴如醉地投入其中。在广博的阅读中开拓视野,在反复的吟诵中体味乐趣,在精细的鉴赏中拔高功力,在深入的钻研中总结规律……从入学到任教,他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地学习研究、教书育人,犹如春蚕蜡炬。清晨,出现在房前屋后背诵诗文的他沐浴着朝辉;傍晚,沉思在校园甬道上的身影与夕照徘徊。伴随着这种不间断的砥砺,他对诗词辞赋的感悟愈见功底,20多年来,他发表在国家、省级报刊杂志上的散文杂感、思想评论、报告文学、学术论文以及主编、参编的书籍已达数百万字数。与其说这是灵魂里早已生根发芽的那份信念,倒不如说他用信念找到了生命的价值和人生中最大的快乐。
  生活不会总是一如心愿。留校执教的日子不短了,他在三尺讲台上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大学毕业生,可他自己的孩子,却一直没能带在身边。直到儿子6岁那年,他才把妻儿一起从家乡接到太原。在那没有亲人陪伴的日日夜夜,他感受到了有些冷清的寂寞和难以言表的孤独。8年的“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他都默默地承受了,他把浓重却又无奈的思恋化作一股奋斗的爆发力,在“孤独”的生活中与丰富的文学艺术相伴前行。尽管他自己都说,“那几年性格孤僻,居然不愿意和任何人讲话”,可我倒是觉得,这是命运有意的安排,因为他在“孤独”的生活中明白了并不孤独的人生,找到了今生必将为之奋斗的方向,那份无法撼动的信念也在这种砥砺中愈加熠熠生辉。
  有人说,埋首做学问的人,生活“平淡无奇”。那么,什么是丰富多彩?仅仅是呼风唤雨的权和挥霍不完的钱所充斥的大千世界吗?如果说仅用肯定式来描述一个人力量还不够强悍的话,用经历“繁华”后却又断然抵御了权、钱诱惑的例证来写一个人,是不是更具说服力?
  90年代初,文人的收入还是很有限的,人们戏称“讲师值不住一条烟,教授顶不住一瓶酒”。担负着赡养老人,养育孩子的责任,不足200元的工资,总是让刚迁家的景老师手里紧巴巴的。“儿子那时还小,但很爱运动,他想买一双旱冰鞋和伙伴们一起玩耍,我原以为一双旱冰鞋花不了多少钱,就答应了。可到商店一问,吓了一跳,要五、六十元。我一个月的工资不足200,迁家后用钱的地方又那么多,实在不忍心!于是,沉着脸训斥了儿子一顿。儿子从小没怎么和我一起生活过,刚来太原,和我总有种陌生感,我说不买,他也就不敢要了。可就在第二天下午,我无意间看到,几十个孩子个个穿着旱冰鞋在一起兴奋地玩着,只有我儿子一个,在树荫底下眼巴巴地看着。孩子那羡慕的眼神,让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满了眼眶……”。自己可以艰苦,但让长辈或晚辈跟着自己一同受苦,恐怕这世界上难得有几个人能心安理得,“那一刻,我觉得作为人父,自己太不称职了!内心不由得充满了痛苦和自责!……”可就是在这种痛苦的煎熬还没有完全过去的时候,他的父亲患上了癌症。接到电报的当天,他先后借了几家才凑起400元,回家后发现,所带的钱,还不够住院父亲一周的开销,那段日子,他那点工资无论怎么精打细算都无法应付。捉襟见肘的尴尬似乎不应该伴随着全身心奋斗的人!他说:“那时候我真的很狼狈。下海,下海实在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于是,1992年他和一群朋友开了一家创作设计公司。朋友们负责拉客户,他负责管理、撰写文字等不需要外出的工作,因为这样不会耽误给学生们上课。下海的日子里,时间也变得更加珍贵,一分一秒对哪份工作来讲都无比珍贵。一群在新闻、高校系统工作的文人,投入了满腔的热情和智慧,再加上认真、负责的态度,自然会得到应有的回报。在齐心协力的努力下,公司的业务慢慢扩展了,客户也渐渐多起来。一年下来,效益还算可观。当然,在经营过程上,他们不仅收获了商家的认可、客户的赞许,也收获了家庭经济状况的好转。其实,这个时候,在很多人看来,是个美好的开始,因为经营中所必需的各种资本他们都已经拥有了,可景老师却把它当成了顺理成章的结束。放弃的选择,与其说是经历风雨后的从容,倒不如说它原本就来自于初衷。困窘、无奈和成功、欣喜的交错,不会让一个人的生活只有单一的色彩,在经历过这一切后,我们依稀可见,他心灵中那片纯洁的天地只可容得一种生命力量的存在。你看到过花落成果吧?凋谢的花朵会把迷人的色彩融进果实的芬芳,化作丝丝甜意让果树以挂满枝头的繁华展示着它原本的执着和渴望。
  景老师的“无奈”之作是他生活中的一段插曲。可这段经历并不像是不和谐的音符,在我看来,倒像是他执着信念的一种诠释:广告策划设计的样本是浓缩后的精华。这是因为无论是总体策划、创作新意还是细节的最后敲定,每一环节对他们来说都有近乎苛刻的要求。因此,为了保证作品的质量,他会为准确翻译一段英文、骑着自行车摸黑走很远的路去向专家讨教;为了不耽误客户的出行计划,他曾带领员工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多次前往深圳,按时交出长达几十页的招商宣传册;他为了尽快熟悉电脑设计中必用的软件,几天几夜很少合眼睡觉……
  景宏业这段下海的经历又持续了八年。在这异常忙碌的八年中,他凭着从未减少的那股坚定和认真负责的态度,从商、执教、读书、写作兼而顾之。有多少次,为了第二天的课,他风尘仆仆地从外地赶回,走上自己不愿割舍的讲台。在他八年的活动日程表中,授课始终占在第一位。读书和写作自然也不能完全抛开,忙里偷闲,他还发表了一批散文、报告文学。是啊,说到底,他还是一介书生。在文学艺术多少年来日复一日的侵润中,钟情与眷恋早已深深植入他的灵魂,让他魂牵梦绕。其实,每个人都得这样,找准自己的位置,找到愿为之倾情的事业,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其中,不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吗?
八年下海,他经受了风风雨雨,历尽了世故人情,这是在书斋中所不能得到的。“下海对我改变很大,眼界开阔了,心胸放宽了。在追求财富的同时,精神追求的必要和迫切又在时时折磨着你。也许,今生注定与教育、与文学结下了不解的缘分!”
  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了,头顶一片天,脚踏一方土。他默默地走着,但默默并不沉默,他用近乎疯狂的投入把这份教师工作渲染的处处是情,一种身教胜于言传的情……
大约是七年前,由于长时间超负荷的工作,景老师不幸患上了腰椎间盘突出,发病初期,严重到连翻身也需要别人帮忙的程度,但按照系里的安排,应届毕业生的论文进入紧张的定稿阶段,为了按时完成任务,他躺在病床上,一边治病,一边认真地辅导学生。论文里面引用的资料需要仔细核对,而他又不能下床,只好让爱人和孩子在吃饭时将需要的参考书找来堆在床头,以备随时查阅。一个多月里,他躺在床上强忍着病痛看完论文,躺在床上和学生一起共同讨论他们的文章。同学们为老师的行为所感动,也加倍努力,反复修改润色,终于按时并出色的完成了任务。那年他所辅导的6篇毕业论文,有二分之一在答辩中被确定为优秀,其中有一篇还被选入毕业生优秀论文集中。
    腰痛的折磨虽然剧烈,但它摧不垮人,反而让景老师的“腰”挺得更直。在那病痛最厉害的好几个月中,他硬是凭着一股强烈的敬业精神,咬着牙坚持为学生上课,从未因病迟到或者早退过。前几年,文学院申报博士点工作进入攻坚阶段,他又同系里的有关领导一起,马不停蹄地奔波了十多天,当他匆匆忙忙地从长春赶回来,准备第二天就去上课时,腰椎肩盘突出症又复发了。因公出差而导致旧病复发,他完全有理由停课休息,但一想到同学们那渴求知识的焦灼面孔,便下定决心,不管自己有多么痛苦,只要能爬起来,也绝不耽误学生的课。第二天一大早,他的爱人去大街把出租车叫到楼下,因为腰部甚至颈部一点弯曲也不能有,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坐进车里。看着他痛的额头上直冒汗珠还要去学校上课,爱人实在忍不住想要发火,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景老师,只好让儿子把他护送到学校……。
  多年来,他讲授的是传统文学中的唐诗宋词,可用的却是现代方法。为人师表,言传身教。他尽可能结合所讲的内容把做人的道理、为人处世的方法教给学生,也曾在日常生活中关心、帮助学生渡过学业或生活上的诸多难关。上课时,他尽可能让课堂气氛生动、活跃,变学生的被动听课为主动参与。比如选取有争议的文章,留给学生一定时间来预习,然后在课堂上开展讨论,让他们在直抒胸臆的表达中培养出研究学问的兴趣和鉴赏作品的能力;他是山大最早一批使用多媒体教学的老师,精心制作的多媒体课件,多次受到了领导和学生的好评。不光是古代文学这门学科,其他的课程,包括学生不太喜欢的一些学科,景老师仍能通过精心设计授课方法,将其讲得深入浅出、津津有味,充分调动起学生听课的兴趣和严肃认真的学习态度。正如陶行知先生所说:“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这也正是景老师做教师近30年来始终不渝的追求方向。
  他一路走来,没有轰轰烈烈,却总是激情昂扬。在高校工作的几十年里,他得到过多种荣誉——这是他执着、敬业的必然回报。当他光荣当选1999年度山大“三育人模范”和2000年度“山西省第六届育人杯先进个人”时,在他的简介中,他这样写到:“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别人以怎样的眼光来看待我,我的确整天沉浸在‘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自我陶醉中,这是因为我深深地了解教育关系着民族的前途、国家的命运!一个人有幸选择了如此重要的职业,承担了如此重要的任务,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尽职尽责呢?基于这样的认识,我在连自己的家人也不理解的情况下,无怨无悔地在教师岗位上一干就是20年。期间,作为教师特有的强烈责任感帮我战胜了社会上的偏见,抵挡住了商品大潮的诱惑,今天,当我荣幸地被推荐为‘三育人模范’时,我完全可以自豪地这样说一句:我没有玷污人民教师的光荣称号!”
  无需再用什么华丽的辞藻来转述,一切词汇都会显得苍白而无力。在聆听与感慨中,我想这样说:抛弃对迎头小利的斤斤计较,用近乎虔诚的心情做学问,用满腔的热情教书育人,用坦然而大气的胸襟包容生活。我想,这就是今天的景宏业——一位文人,一位摒弃了文人局限而新生的文人。

Copyright© 山西大学校友办 版权所有
电话:0351-7010208 地址:山西省太原市坞城路山西大学办公一楼 邮编:03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