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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 等 大 事

作者:姚纪刚   发表日期:2008.7.21
 
  入学一两个月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大家的头发一个个也都长长了。平时课程紧,谁也无暇顾及它。一到星期天,就有人在楼道里招呼着结伴去理发。
  可那时候,理个发哪儿那么容易呢!2角钱的费用虽属必要开支,但也不算小数。因为每个月的伙食费也才1.5元,不够现在有些大学生一顿开销。而且学校里只有一个理发馆,俩师傅根本就忙不过来,排队等候是家常便饭。校外呢,最近的一家也在坞城路,人多且杂,更不方便。尤其是在经济体制改革以前,这些端公家饭碗的服务人员,态度傲慢、毫无热情,让大家的自尊心收到不少打击。
  没过多久,不知是谁出的主意,班里买了一套理发工具——其实就是一把普通的手动推子和一把理发剪刀,可这就解决了许多人为之犯难发怵的“头等大事”。
会理发的同学承担起了这项任务,我在其中大显身手。因为高中毕业后,我回乡务农四年,担任过团支书、民兵营长等。整天和同龄青年打交道,互相帮助理个发什么的,芝麻大一点儿事,不值一提。所以,当我拿起推子,三下五除二,很快就给同学修剪齐整,旧貌换新颜,彼此心里都很高兴。
  由于我的热心、细致,手艺尚可,同学之间便传开了,找我理发的人越来越多。从周一到周末,几乎每天都可能有人预约,我也乐此不疲,从未推辞过。宿舍楼前后、树荫下、盥洗间,搬个板凳,披张床单,随时都可摆开战场,有时还得按经济学上的先到原则排队叫好呢。我们77级是恢复高考后首届上大学的,经历各不相同,可珍惜学习机会,这点则完全一致。因为能以自己的一点儿小本事为同学们服务,这是何等的光荣啊!好像大多数男同学的头发都经我修剪过,有的大概理了不下十次。就连中文系、历史系也经常有个别老乡请我给理,而且还不时领上一两个要好的同学。
  时间一长,理发的工具自然就交由我来保管了。这是班里的财物,我非常爱惜。每次理完发,都要卸下来清洗干净,滴点油保养好。后来,我还找了片抽屉帮和一块纤维板,自己动手钉了个放推剪的小盒子,外面刷上红漆,虽不精致,但也不难看,最主要的是好携带、好保管,同学们使用起来方便多了。
  有人来借推剪,这当然好!因为我的负担可以大大减轻了。大概王德云同学理得也挺好。他和我一样,最拿手的发型也是“平头”,而且一样地热心、细致,很受大家欢迎。有一阵,我发现找他理的人都快赶上我了,心底遂有了一种隐隐约约无法言传的嫉妒情绪。那时还不讲什么“竞争”,也没有任何功利性目的,可我的确更加注意提高服务质量和水平,维护自己“一号理发员”的地位。
  环境变了,大家的言谈举止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刚刚改革开放,温饱问题尚未解决,“左”的思潮影响很深,在生活上人们都自觉地崇尚艰苦朴素观念,不怎么讲究服装款式发型发式,风格单调,更没有今天这样绚丽多彩充满个性,舒适浪漫。入学之初,男生中留“平头”者居大多数,不管年龄大小,来自何方,几乎整齐划一,可慢慢地大家就喜欢上了“分头”。这并不难,无论是“一边倒”,还是“三七开”,我都能理。但潜意识中总觉得理“分头”不能更好地表现出自己的精湛手艺。因此,来理的同学只要不是格外强调的话,我都会按平头发式去给他理,而且毫不夸张地说,其效果一点也不比今天高级发廊理的“板寸”型差。由于我如此偏执于“平头”发型,曾一度“吓”跑了许多想来理发的同学。眼看着找我的人一天比一天少了,自己心里就纳闷:我如此辛苦,可到底做错了什么呀!终于有一天,我幡然醒悟:噢!现在大家都是大学生、高级知识分子了,怎么还能跟社会上那些普通青年们一样理个“平头”呢?既乏儒雅斯文,更不倜傥风流!
  其实,形象意识早已存在,只是不像今天信息时代传媒发达炒作热烈追求迫切罢了。发型也承载过不少政治内涵和社会意义,远古的披肩、唐朝的高髻、清朝的长辫、“文化革命”中让人啼笑皆非男女莫辨的“飞机头”等,每一次重大社会变革都会从内到外在人身上留下鲜明的烙印。极端者如清朝入关后的“留发不留头”,二者居其一;民初的“剪辫子运动”,简直就是革命与不革命的分野。如今大家喜欢留“分头”,其实就是对“文革”中轻视知识和知识分子的左倾路线的一种自发的拨乱反正,这是经历动乱渴望知识的青年精英分子主体意识的初步觉醒,它预示着“科学的春天”即将来临。
  鲁迅先生讲过,“面子是中国人的纲”。头发虽长在人的面庞之上,处“边陲地带”,但确实是构成我们面部整体形象系统的一个重要元素,万不可等闲视之,更不能任由他人乱剪。尽管是义务劳动,我也尽量按流行的审美观念精心为同学打造形象,绝不会拿大家心爱的宝发开玩笑或者肆意胡作非为,但却没有像公共关系学所讲的那样“把顾客当上帝”、服务第一,这就必然会犯大忌,一个理发师的劳动如果不能使服务对象获得身体上的轻松、愉悦,达到自尊心的满足,他就没有任何价值,更谈不上什么成就感了。看来,自己得紧跟社会潮流,赶上时代步伐……反思过后,我就转以理“分头”为主,这一下很快又忙活起来了。有道是“人随王法草随风”;改变自己改变别人要容易得多。从此。我也留起了“分头”,至今一直没变。
  大学四年,我给多少同学理过发,已无法统计。虽然牺牲了许多宝贵时间,辛苦一点,可收获确实多方面的。最主要的就是增加了和同学们之间的感情,尤其是在第一年刚来都很陌生的情况下,理发就是一场小小的对话活动,三五成群,无主题交流:文史政法、古今中外、读书心得、人生经验、奇闻轶事、风俗习惯、天南海北,无所不谈,彼此间很快就熟悉起来。这期间,我从同学们那儿学到了许多社会知识和优秀品质,有些是在课堂书本里根本找不到的。同时,也让大家全面地了解了自己,相互之间亲如兄弟、融洽和谐。常常人未来,话就到:“盆子(同学给我起的绰号),理个发!”我马上放心手头的事,拿上工具就走。毕业时郑秋生同学曾给我留言:“待人接物从不偏,于强于弱一样看”。这既是大家对我的肯定,也是一种鞭策和鼓励。这种精神财富终生受用不尽。
  20多年过去了,那副理发工具由于“超负荷运转”早就退休了,但我仍然保留着,多次搬家都舍不得把它扔掉,因为它承载这我们那个特殊年代的一段美好的记忆。

   (作者简介:姚纪纲,政治系77级校友,现任山西大学哲学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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